人工繁殖讓它們生生不息 生態課堂讓它們可觀可感 解開縉云山36種模式植物的“身份密碼”
2025-05-27 06:28:07 來源: 重慶日報

●這36種模式植物,因為其模式標本最先在縉云山采集到而作為新種發表命名。世界上每一個植物新種的發表都必須以模式植物標本為憑證,它相當于該物種的“身份證”,具有不可替代性
5月21日,縉云山自然教育中心內,十幾名小朋友圍著一個巨大的旋轉圓盤,隨機抽取里面的物種卡片。這些精致的卡片以手繪插圖的形式,生動展示了縉云山特有的植物種類。
“縉云黃芩,唇形科,多年生草本;縉云瑞香,瑞香科,灌木……”當孩子們輕聲朗讀卡片上的科普知識時,縉云山這座生態寶庫的物種密碼正在他們心中悄然解開。
重慶縉云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橫跨北碚、沙坪壩、璧山三區,擁有2000余種植物和1300余種動物,保存著全球同緯度地區較為完好的亞熱帶常綠闊葉林生態系統和植物基因庫。這里誕生了縉云黃芩、北碚榕、縉云槭等36種模式植物,它們承載著獨特的科研價值,是解鎖縉云山生態密碼的金鑰匙。
36種模式植物凸顯縉云山獨特的生態價值
縉云山的物種發現可以追溯到20世紀30年代。
抗戰時期,隨著國民政府遷都重慶,北碚成為戰時陪都的遷建區,大批名流匯聚于此,縉云山得到大批植物學家的關注。
據重慶縉云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理局科技科科長劉玉芳介紹,彼時,我國第一個生物學研究機構——中國科學社生物研究所幾經輾轉內遷到北碚,時任研究所所長、著名植物學家錢崇澍帶領大批研究人員在縉云山上開展野外調查。
“我們耳熟能詳的縉云黃芩便在這一時期發現。”劉玉芳說,當時有好幾個植物專家都在縉云山陸續采集到了縉云黃芩的植物標本,科學家圍繞其究竟是云南黃芩的亞種,還是一個全新物種展開了持久的爭論。直到20世紀70年代末,植物學泰斗吳征鎰及其學生周鉉在經過嚴謹的綜合研究后,才一錘定音,確定了其新種地位。
新中國成立后,我國植物分類學發展迅速,科學家在縉云山上又陸續發現了縉云槭、北碚榕、縉云四照花等一批新種,因其模式標本均采自縉云山,它們順理成章成為了模式植物。“過去,我們主要依靠形態觀察來鑒別物種。”劉玉芳說,如今,隨著基因測序技術的應用,物種鑒定變得更加精準高效,也為植物新種的研究和發現開啟了新篇章。
2014年,西南大學教授鄧洪平帶領的科考團隊在縉云山腰一處幽靜溪畔,偶然發現了一片獨特的植物群落。這些植株形態奇特,兼具樓梯草和赤車草的特征,讓在場的植物學家嘖嘖稱奇。
科研人員小心翼翼地采集標本后,立即展開了長達數月的實驗室分析。通過DNA條形碼技術和顯微形態學比對,最終確認這是一個赤車屬的全新物種,并將其命名為“縉云赤車”。這一發現為縉云山的模式植物名錄再添新成員。
劉玉芳說,目前縉云山共發現了36種模式植物,如果按單位面積分布的模式植物數量來算,這一數字在全國同類型自然保護區中名列前茅,凸顯了縉云山在生物多樣性保護中的獨特地位。
人工繁殖讓更多珍稀模式植物野外回歸
在縉云山自然教育中心檔案室內,一個木質的抽屜盒里保存著部分模式植物的采集標本,不少標本采集于20世紀五六十年代,泛黃的卡片上記錄著當時的采集情況。“雖然現在記錄已經電子化了,但這些仍是縉云山珍貴的收藏,凝聚著一代代人的心血。”劉玉芳說。
事實上,縉云山的36種模式植物自發現之初就面臨著生存挑戰——它們原本分布范圍極為有限,加之縉云山緊鄰城區,受人類活動影響的因素較大。比如被列為重慶市特有極小種群的縉云黃芩,不僅其自然繁殖能力較弱,而且喜歡生長在山間小徑邊,隨時可能遭到行人的采摘或踐踏。
為了能讓這些珍稀植物世代延續,縉云山自然保護區的工作人員想盡辦法開展人工繁殖,其間遇到不少困難。
人手不足便是頭疼的問題,整個保護區共有80多個編制,技術崗位更是缺人。為了做研究,他們曾在山上臨時搭建了一處育苗大棚,僅有的兩三個技術人員承擔著從育苗到日常管護的全部工作,他們每天要在大棚和實驗室里來回奔波,記錄數據、管理病蟲害、整理資料,常常忙得腳不沾地。
為了破解這一難題,縉云山曾與北碚種苗站聯合開展縉云黃芩的繁殖培育,由保護區提供種苗資源,北碚種苗站負責育苗和幼苗管護。這種優勢互補的合作方式效果很好,他們一共培育了1萬多株縉云黃芩,有7000多株實現了野外回歸。
這幾年,縉云山自然保護區的植物保護工作取得了不少成果。除了成功繁殖縉云黃芩外,他們還人工培育出北碚榕、縉云槭等多種模式植物,其中一些已經重新移植回野外生長。
劉玉芳表示,北碚榕原本只在北溫泉附近有少量分布,十多年前,保護區通過人工扦插技術成功培育出幼苗,并把其中兩株移植到黛湖保護帶,如今已長得枝繁葉茂。
生態課堂讓模式植物走進公眾
進入5月后,在縉云山自然教育中心工作的鄭利梅更忙碌了。每年“5·22生物多樣性日”前后,許多周邊的中小學校都會組織學生進入縉云山自然保護區參觀學習,鄭利梅帶著孩子們,從認識身邊的植物開始,感受大自然的神奇。
鄭利梅的故事要從2013年那個春天說起。當時,還在保護區大門售票的她,偶然看到一群來自城里的孩子圍著路旁幾簇白色的野花嘰嘰喳喳。“阿姨,這是什么花呀?”幾個小朋友指著花朵問她,她竟也叫不出名字。看著孩子們好奇的眼神,那一刻,鄭利梅突然意識到,自己每天守著的這片山林,藏著太多值得講述的自然故事。
在縉云山管理局產業辦負責人劉麗看來,縉云山得天獨厚的生態資源,本身就是一部生動立體的自然教科書,保護區的使命不僅是守護這片綠水青山,更要讓公眾讀懂它、愛上它。
從2013年起,縉云山便啟動了自然教育,創立了“漫步縉云”自然教育品牌,形成“漫步縉云·自然有發現”“漫步縉云·書香漫縉云”“漫步縉云·美自然之美”“漫步縉云·守護縉云山”四大主題系列活動。這一年,保護區還發起“筆記縉云山·二十四節氣”自然筆記活動,來自全國各地的自然筆記愛好者以手寫和手繪的方式記錄自己在日常生活中觀察到的物候現象,使“筆記”成為縉云山自然教育的又一個“品牌”。
受到感染的鄭利梅決定轉型,在保護區里做起了自然教育。在帶過幾個團隊后,她發現,許多市民對縉云山的模式植物很感興趣,但自己對它們的認識卻非常有限。于是,她向保護區里的老專家請教,系統性鉆研這36種模式植物的習性、特征,還將它們一一記在本子上。
一開始,鄭利梅也不知道怎么向游客講解這些植物,只能照搬知識點,把植物的特征、習性簡單背誦出來。然而,她很快意識到,照本宣科地講解,游客根本聽不進去,“大多數游客聽不到幾句就走神了,有的干脆跑到一邊去拍照。”
為了改變這種狀況,鄭利梅開始琢磨怎么把枯燥的植物知識“講活”。她嘗試著把實物展示加入講解中,比如在講解北碚榕時,她會從兜里掏出幾個榕果,讓游客觸摸上面輕軟的茸毛,觀察果實的特征,讓那些印在文獻資料里的縉云山變得可觀可感。
劉麗介紹,目前縉云山自然保護區已建成1個自然教育中心、3條自然小徑和5個自然教育站點,他們因地制宜開展自然教育活動,并將縉云山模式植物的科學普及融入主題活動中。
許多像鄭利梅一樣的自然導師,用生動有趣的方式將枯燥的模式植物講得通俗易懂,成為游客津津樂道的話題。
新重慶-重慶日報記者 左黎韻
責任編輯:陳丹丹